我一直认为蔡小华是位专业画家,也就是他的生活就是画画。标题的用意有两层意思,一是他的画很简单,二是他如此简单地坚持。他总让我想起艺术史中几位如此执著的画家,他们几乎都忽视艺术中的流行和喧嚣,也都慢了那么一个世纪,但其后却又超越了一个时代。
我们不难将蔡小华的作品放入某个艺术谱系,但是他作品体现出的一种困境却是独特极个别的。作为职业画家,他深谙绘画的语言,形式与笔法等,尤其是他还是一位极为挑剔及崇尚精致的画家,“绘画性”在他那里是极富诱惑的。但是他近期的作品却如此的反绘画,让人颇感困惑。他几乎完全消弭了绘画的痕迹,但是他确确实实的还在画画!
这是一个画家精心打造的一个华丽陷阱,不是恶作剧的对他人,先跳下去的就是他自己,他将自己置于一个静谧但却光亮斑驳的困境中。
这也称悖论(Paradox),这让我想起了苏格拉底的诡说“我知道,我一无所知”(I know that I know nothing),当然他说知道一无所知就证明他有所知。借此,蔡小华所设的困局似乎可以被转译为“我在画,但我并没画什么”。
苏格拉底也是极为坚持的人,原因不在于他是哲人,在我看他更像艺术家(他父亲是雕刻家,他本人也学过、从事过雕刻)。他不是故意说吊诡的话,而是他喜爱困境——对死结的迷恋,并以生命为代价。为此他似乎解脱了,却让后世的人又都陷入混沌。
2413年前,斐多(Phaedo)记述了他的老师在就义前与众弟子清谈灵魂一事:当灵魂与肉体合为一时,这个灵魂到另一个世界去的时候,绝不会纯洁,它永远带着肉身的污染。从而我们要使灵魂从肉身中解救出来,获得完全的自由,经过这样教养的灵魂在脱离肉身时才不会消灭,不会被风吹散,不会变为没有,也就没有惧怕。《柏拉图(斐多篇)》杨绛译
为此我们经常落入各种悖论中,比如“艺术与反艺术”、内容与形式”(存在没有内容的形式和没有形式的内容吗?)……直到“绘画与反绘画”。几乎可以定义,艺术就是制造或表达这样一种困顿,哲学叫两元论,古典主义者称之为冲突,现代主义者叫“张力”……
但是,蔡小华作品中这最终的悖论不是在绘画中,其根本是来自如哲人般的生命困局。
我觉得,蔡小华对绘画有着犀利的直觉,他的心是孤傲的,他野心蓬勃——但是他似乎一直用精神存在来对抗生物存在。满溢的灵性总要试图冲破身体的皮囊,在看似简单及安宁的画面下一种受压制的力量涌动,这是一种心灵的紧张,是心与身的搏斗。
最终,绘画成为一种精神的教养,以此除去肮脏的躯壳,欲望、苦乐,甚至于知性都可放弃,由此得到一种简单、干净的存在,唯如此我们的生命自由自在,获得永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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