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孔们的低语-——邦子（摘录）

　　整理桌子时，又翻出了几页写满“字的稿纸，仔细读来，发现全是在小华做那些”面孔“时我做的一些即时记录。可我无法弄清是我在解读它们还是他们在解读我，或是它们在自言自语？其实这些都不重要，总之，这些文字都是我对小华绘画历程的记录。当时是一条一条写的，现在拿它们去跟一幅幅画面对号已不可能了，只好就让它们独立成篇吧，谁又在乎形式呢？

　　那段时间，小华的画室是奇异的，甚至是怪诞的。告别了《潜·蕴》、《黑色风》等系列之后，小华有一段沉静，一段让他失措的空白。有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冲撞着他，混混沌沌，朦朦胧胧，从天际滚滚而来，在他心中发出轰轰的巨响，每一次的冲撞都让他感到惨烈的刺痛，那是一种巨大的力量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一种合适的表达形式。总见他画一幅刮掉一幅。一次次的失败，使他像头被套住的野兽，野性激荡却又无可奈何。他瞪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茫然地对着乱七八糟的画面，我真担心他要崩溃了。

　　这天，我走进画室，立刻被满墙的嘴巴发出的声音吵晕了。它们各说其是，有的狂笑，有的尖叫，那些失去嘴巴的”面孔“更是叫得响天彻地。我慢慢得蹲下身子，战兢兢的一幅幅看过去，不是它们疯了就是我疯了。我看了一眼在画架前狂热作画的小华，便逃出了画室。让他跟它们一起疯去吧，我心里说。

　　几天过去了，画室里出奇的静了，静得怕自己的心跳会惹怒了它们，画室的空气是淡蓝的，其中弥漫着红、黄、褐，我感到有点眩晕，那些椭圆形的符号们，俯着首，紧张的注视着小华在画面上挥动的画笔，它们焦灼的期待着。空气、神经、血液都凝窒了，他们把我也带入了惊畏的情境。一个远古的声音隐隐传来，色彩开始颤抖、惊惧、喜悦、躁动。七情六欲突然出窍，吱吱尖叫地在空中飞舞、交错、缱绻、扭曲，内在的灼热使我感到这里的一切随时都会崩裂。终于，一幅真正成熟的”面孔“挣脱了束缚，跳离了小华的画笔，轰轰隆隆的跃动在画面上。

　　这无情节的符号，拽住了我，穿越一个个莫名的意象，我被抛掷、被摔打、被跌宕。让我在惊惧中经历了一场魔幻的、奇异的洗礼。我按捺不住狂跳的心，瞥了一眼小华，突然失声大笑起来，只见他满头虚汗，早已散了架，像刚刚受过一场拷问，失去了光彩，失去了”状态“，乞丐般摊躺在画架前，目光散乱，心身交瘁。真是活该。其实，作画起始他已失去了自控，他所有娴熟的技巧以及他对色彩、材料的选择，都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支配，他成了那力量的奴隶，被追赶、被驱逐、同时也被塑造。有人管那种力量叫”灵感“。嘁，小儿科的词汇。太轻、太淡根本表达不了它出现时的狂暴与肆虐。我想小华的感受应当比我更真切。我只是看到了他作画时的疯狂。

　　这种力量还会让他创作出什么呢？谁也不知道，包括他自己。咱们还是看看那些零散的文字吧。

　　●耳朵看到了你，鼻子听到了你，嘴巴嗅到了你，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？

　　●停下你的脚步，别那么匆匆忙忙，生命原本就很短促。

　　●即使糟糕，也糟糕的得意洋洋一样。

　　●看到我的嘴巴别去找我的脸。

　　●命运多舛，五官得改变各种功能，这叫”超越极限“。

　　●人类的整体文化，是一个不断解放自己的历程，可是，在解放的同时，却把自己扔进了另一个圈套。

　　●一切惊惧、欢乐并不是世界给我的，都是来自于我对世界的想象与意见。

　　●以为你走了，你却一直都在。可你知道吗？我从来都没来？

　　●这世界是冷冷的，不妨闭起一支眼，明天不可幻想，昨天不值留恋，好好面对今天

　　●剥除一切，啊--原来如此！

　　●撕破了绿色的植被，却让地球露出了羞涩。看，那黄昏的浪；听，那沙漠隆隆的吼声！人们啊！

　　●你可知道大音息声？你可曾聆听过天籁之声？噢，我闭住我的嘴，去听。不要颤抖你的心，这儿应是一片寂静。

　　●你我今日的相逢，是缘起的注定，你可想穿破这万丈尘埃，看那千载后朗朗的长空听那笃笃的暮鼓声声？珍惜今天吧！，别让贪婪毁掉我们绿色的梦。

　　●我无意中被他勾勒出来，我一直都在，只是今天邂逅。

　　●面对艰难坎坷，昂起你高贵的头颅。

　　●生命像只玄色的鸟，倏然间划过夜空。噢”朝如青丝暮成霜“，怎不让人舌结目瞠●沐浴温暖、沐浴柔情、面对痛苦，面对坚冷=生命。

　　●生命在辉煌中死去，灵魂在寂寞中永生！